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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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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衣隔著霧霭蕩起煙波的一雙眼眸始終落在那葉子身上,直到飛旋離轉的葉子徹底消逝。

想不到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也好男風,阮青衣適當的回應,嘴角在不經意間噙上一絲淒迷絕艷的冷笑。

燭光猛地抽動一下,光亮突增,只是一瞬,“噗”的一聲,徹底黑了下去。

阮青衣所有的神色隨之皆堙在了黑暗中。

“你以為朕也會像朕的好大哥一樣對著你就能生出龍陽之好來?”宇文梓玩味的聲音頗有幾分宇文璟的味道,只是並非如宇文璟一般似字字咬著血,而是字字帶著輕蔑的語氣。

就連俯身落在阮青衣眼裏的目光都帶著不屑甚至於厭惡。

阮青衣渾身上下遍布的鞭痕全都宇文梓用了內力的手按下爆裂開,那份斯文不覆,只答:“皇上若沒存了留阮青衣一命的心,何必夾雜在朝臣中左右為難。”

宇文梓笑了下,不以為意,坐起身來,隨意的擡手理了身上的袍服,一手撐著額角,說道:“當年朕只是在你這副特別的嗓音跟身段上留了心,卻沒想到鳴凰這派風姿媚骨還會是個天生的小倌俊才……”

阮青衣跟著起身,他的確是有很好的耐受力,新換的純白內衫被血洇濕,連成一片一片鮮紅,縱是狼狽,起身抖落青長外衫,披在身上照舊一派倜儻疏朗的姿態。

“朕在想,如果半面妝知道鳴凰現在出落得如此,他臉上會驚現什麽樣的表情?!”宇文梓慢條斯理的附上了一句。

聽到半面妝時,阮青衣氣息一滯,那雙煙波浩渺的眸底暈起一片暗沈,隨即很快閃過,淡淡笑開來朗聲道:“皇上,從沿街乞討混到錦衣玉食,我師父他老人家如果有的選,斷然不會比阮青衣差勁兒的。”

是啊,當年他讓阮青衣在這宮裏的最後一場落幕戲唱完,便送了他個沿街乞討。

如今,故地重回,能夠磊落青衫,衣食無憂的站在他面前,無論怎樣的手段,都堪稱不易!

舊事重憶,宇文梓恐至死都難忘第一次見阮青衣。

人是當年被請進宮的唱青衣的當紅旦角兒半面妝帶來的,站上臺亮相展露身段的時候,艷驚四座!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儲君,年紀不過十一,與阮青衣那時的年齡相仿,也與他那個身為儲君,集榮寵一身的大哥不過一般的年歲。

那年是他大哥十二歲成人禮,那場戲唱給文武百官,唱給宮廷千人,最終為的只是他那身為儲君的大哥。

半面妝的戲腔溫潤,身段柔美,教出來的小徒弟一樣出彩。

十幾歲的阮青衣一個亮相,照舊驚艷全場。

這全場包括他什麽都不愛、什麽都不睬的大哥。

他很明顯看得到宇文璟的眸色因臺上水袖一抖一落而沾染上的光彩,興許那時的宇文璟也僅不過是吃驚一個同齡相仿的人能有震撼全場的能力。

然而,凡是能勾得起宇文璟興致的,他都會不妨一試的用盡全力搞到手。

同樣的人,同樣的天,沒道理讓太陽只照在那個比他大的、讓他叫聲“皇兄”的人身上。

趁著阮青衣到後臺清洗妝容,他在宇文璟之前找到了阮青衣。

只是習慣了乖巧聽話,不鬧事的他在那時還不懂同為孩子的阮青衣樂趣所在。

所以,後來的宇文璟靠著好奇,成功的吸引了阮青衣陪他鬧,就此他便輕而易舉的再一次在他大哥的面前變的透明!

阮青衣起身將燭火點燃,就著火光看宇文梓陰沈的臉。

“皇上是憶起舊事了?”

宇文梓回頭看他,也學著他的樣子笑,只是笑的十分陰鶩,開口道,“朕在想那個朕一聲一聲叫了無數次‘皇兄’的大哥,從始到終都未能像對待一個外人一樣那樣叫朕一聲,而朕當年一心結識,最先接觸的那個少年,也不曾記得朕存在過……”

“皇上說的那少年若是阮某,這不曾記得恐怕是錯了,阮某可忘不了當年新皇登基承蒙聖上不棄,唱了一場折子戲,得了個‘青衣鳴凰’的封號。”

阮青衣攏著燈芯,話聲裏多少透著幾分薄涼的譏嘲。

的確如此,最後一次召半面妝、阮青衣在宮裏唱戲,是在他登基的前一晚。

為的不過是宇文璟曾經有的,在他得到這個身份地位之後,一件不落的收回來。

宇文梓很清楚的記得戲還是當年的一折,阮青衣如年少初次登臺一般亮相,不同的是他副好嗓音在哭喪的悲慟中永遠的失去了,只是喑啞的聲線也並沒有影響他亮相的身段。

因為宇文璟喚他青弟、青衣,他便為他重新賜名,鳴凰——只為真龍錚鳴而發聲!

直至今時今日,宇文梓仍難忘他那個皇兄一口一個“青弟”跟阮青衣一口一個“璟哥哥”塑造出來的那個兩個人的、融不進旁人的天地。

對阮青衣再開口時,他便依著自己的本心告訴他,一切根由皆因一個身份地位而起。宇文梓說到這兒嘴角揚起,那肆無忌憚的狂笑在一張冷酷的臉上顯得猙獰。

宇文璟所有的,那些最為珍視的,最為寶貴的,在沒了那個身份地位,一樣不留的離他而去,包括當年的阮青衣。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並無對錯。

月色沖出雲霧,餘暉清冷皆留予大殿,慘淡光色落在青年皇帝幾近癲狂的眉宇間。

拖長的影子似乎有些單薄,卻被那自傲的神采激的蕩然無存,殘存的只剩嗜血的無情。

阮青衣苦笑,眼裏幾分渴求演的極致真切,“既是如此,皇上聖明,那案子真正的兇手難逃法網,不如放阮某歸家……”

“不必急於一時,人既非你殺,朕自不會拿你來做替罪羊,你暫時就留在宮裏,等案子結了,朕放你回去。”

宇文梓的話說完,人飄然離開,絕對沒有給阮青衣留下多說一句的機會。

都是心知肚明,卻不得已的裝腔作勢,阮青衣依舊笑,伸手揉了鼻子,隨在皇帝背後,看著他走遠,蹲下來坐在大殿門外的石階上。

這石階又高又長,從上看下去,潑灑下來的月色落在那臺階就跟凝了一層冷霜,他聳起肩膀,只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冒出,擴散到了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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